深一度｜“洪荒之力”八年后世界见证中国运动员脱胎换骨

　　当李雯雯轻轻松松为中国代表团拿到第四十块金牌时，她开心大喊，“下班了，下班了。”

　　这似乎是巴黎奥运会中国运动员的一个缩影。我们先抛开40金创造海外奥运最佳的成绩，这届巴黎奥运会，在塞纳河畔，最让我们感动的是，是中国运动员们的“脱胎换骨”。

　　当一个个“小孩哥”“小孩姐”来到奥运后，他们展现了“整顿赛场”的一面。他们可以夺冠，他们可以破纪录，这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。可在这背后，他们给我们展现的，却不是一个个单一的故事逻辑，而是更勇敢、更自信、更多元、更会表达的个体。

　　上一个，让我们印象深刻的，还是傅园慧的“洪荒之力”。如今，八年过去了，当初的一枝独秀，变成了现在的百花齐放。

　　潘展乐、郑钦文、全红婵……他们不再内敛和谦逊，拿出了该有的张扬和霸气。这种坦率和自信，构成了新一代中国运动员的特性——我们不是流水线上的产物，而是有棱有角、有血有肉的人。

　　两人联手在射击混合团体10米气步枪项目上夺冠。如果要脱下射击服，他们看起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高中生。就拿黄雨婷来说，她身上就散发着强烈的反差萌感，迈着可爱的鸭子步踏入赛场，在瞄准射击时又透露着冷冽和霸气。

　　夺冠之后，他们社交平台上的昵称被扒了出来。黄雨婷的叫阿条本条，盛李豪叫光靠干饭就，他们也有了新的称呼“阿条姐”“干饭哥”，尤其是盛李豪的昵称，也被网友数次调侃——“光靠干饭就——拿了冠军”。

　　和黄雨婷、盛李豪相比，全红婵自然也是那个“少年天才”。三年前东京奥运会，14岁的她一鸣惊人，巴黎奥运会，虽然年长了三岁，但拿到两金成为中国奥运最年轻三金王的她，依然是那个“小孩姐”。

　　她会让双人搭档陈芋汐一路“猴抱”；也会在运动员通道朝郭晶晶做鬼脸，并迅速跑开；领完奖牌咬金牌的画面让人津津乐道；发布会看到谷爱凌一把扑了上去……

　　夺冠后，全红婵给外国友人展示金牌，一通“拿捏”的小表情。嘴上一边说着“一般一般”，一边把奖牌拿了出来，嘟着嘴，指着奖牌给外国友人看。最后，甚至来了句，“咱们拿金牌就是炫耀的”。

　　陈艺文、昌雅妮在女子双人三米板上夺金，颁奖仪式上，陈艺文激动之余直接把昌雅妮公主抱，把旁边的外国选手都看蒙了，那意思分明是，“你们还能这么玩？”于是，她们也背着自己的伙伴。

　　这些“小孩哥”“小孩姐”的身上，是中国运动健儿如今更加鲜明的时代面孔的体现。赛场内沉稳、大气，赛场外活泼、可爱，这本就是一种极度自信的体现。而随着更多00后成为奥运舞台上的焦点，争金夺银的他们也开始“整顿赛场”，用他们的率真、童趣和个性，将“唯金牌论”打得粉碎，也让我们看到了更多作为个体，他们背后除了金牌与冠军之外，更闪亮的东西。

　　我们可以轻松“拿捏”奥运会，但我们也要让你们看到，我不只是个“运动天才”。

　　苦难后通过坚持终获成功的脚本，在这里占据绝大多数。在“苦难叙事”的主题逻辑中，“感谢”才是主旨。夺金运动员的赛后发言，看起来很长，感谢的人很多，但是却似乎有一些模式化。而且，他们永远站着笔直，保持着良好的体态，在表情上不会不开心，但也不会太开心，在努力保持着一种“平衡”和“克制”。

　　至于那些没能拿到好成绩的运动员，那就更糟糕了。别说别人说了什么，就连自己都觉得是“罪人”——要不眉头紧锁，要不痛哭流涕，然后在采访中留下“我对不起xxx”的主题演讲。

　　新时代的运动员们有着更多的自信，也有了更多的所谓“松弛感”——他们都有了人的多样性，真实而丰富，喜怒哀乐，有血有肉。摆在我们面前的，不再是苦情剧般的单一叙事，而是罗列了各类场景各种经历的一本故事会。

　　郑钦文拿下了亚洲网球历史首个单打的奥运冠军，当被问及对“Queen Wen”这个称呼的看法时，她毫不避讳接受了，“在这之前我会谦虚一下，说大家别这么说。但在拿到奥运冠军后，我觉得Queen Wen这个词怎么说呢，实至名归吧。”

　　刘宇坤拿下了男子50米步枪三姿金牌后，被采访之后的打算。按以前的经历，一定是好好训练，努力保持状态，而他的回答是，“先放假，工作都结束了，咱们是不是得先休息？”

　　当有采访刻意将运动员们往“梦想”“苦难”的关键词上引导时，他们也并不接招，而是直接说出去。拿到奥运首金的盛李豪，在奥运采访时曾被问及“有啥梦想”，直接回“没有梦想”；从苦难中成长的全红婵，被问及“别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，那你累吗”，全红婵直接怼过去，“谁不累啊，这话问的。”

　　中国举重队5金收官后拍集体照，刘焕华、李发彬、侯志慧、罗诗芳、李雯雯，他们都把金牌挂在了石智勇脖颈上。

　　甚至包括老将石智勇，也在说了一堆对不起之后，也说出了那句“我唯独没有对不起自己。”

　　如果放在很多年前，这样“刻意煽情”的问题问出来后，多多少少都能得到一些感人的故事和回复，可现在，这样的回答虽然简单直接，但是更显真实。这些运动员们，并不是工厂里流水线作业的产物，而是有棱有角有血有肉的人——竞技体育不光有苦情的故事，也有天才的顺风顺水；不光有金牌和成功的荣耀，也有无缘领奖台和失败的失意。

　　潘展乐在100自决赛夺冠后，在采访中留下了这样一段话，“我在下面跟查尔莫斯打招呼，他一点都不理我。包括美国队的阿莱克西，我们训练的时候教练在岸上，他的滚翻直接往教练身上溅水花，感觉有点看不起我们的样子。今天，终于把他们所有人都拿下了。”

　　4x100米混合泳接力决赛夺冠后，直接说，“冠军是我们了，不满意的应该是别人”。

　　而这样张扬的表达，甚至“点名道姓”批评那些轻视自己的人得到的反馈是——最终，潘展乐获得了很多人的道歉。

　　质疑潘展乐成绩不可信，暗示潘展乐服用的澳大利亚教练霍克，不但删除了所有质疑潘展乐的视频，还向潘展乐道歉；澳大利亚的查尔莫斯和潘展乐后来不但打招呼，还交换了泳帽；就连一向狂妄的美国队，在混合泳接力决赛后，也把C位让给了潘展乐和队友……

　　连网上，也有很多外国人支持潘展乐，要求澳大利亚和美国人给他道歉。实力为王，竞技场上，一切以实力说话。而潘展乐的底气，就源自他的实力。

　　本届奥运会独揽6枚奖牌，成为巴黎奥运“奖牌王”的张雨霏，在发布会现场被澳大利亚记者问关于“潘展乐一百自成绩”的问题时，也是留下了这样的经典语句。

　　“为什么中国运动员游这么快的时候要被质疑，那在此之前菲尔普斯拿到七枚金牌、八块金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敢去质疑他？莱德基从2012年到2024年称霸了这么多年的长距离，而且每一届都有金牌入账，为什么没有人去质疑她呢？”

　　当国家强大了之后，运动员的表达除了多元化之外，更有了一种无形的霸气。善良的我们不会去招惹别人，可倘若你有什么坏心思，我也并不怕你。

　　过去的运动员，身上扛着的是展现民族精神风貌的历史使命，想着努力撕掉“东亚病夫”的标签，希望用金牌荣誉来证明国家的强大——比如当年刘长春的远渡重洋，比如许海峰的零的突破，无不如此。

　　奖牌榜上，我们早已稳居前三之列，基本上和美国包揽前二，这一次创造了海外最佳奥运成绩，甚至可以在金牌数上追平美国。

　　于是，到了早就无需憋着一口气，去用一枚两枚金牌去证明国家的时代，我们的运动员开始“松弛”了起来。而且成长在一个综合国力逐渐提升，许多行业和领域都走在了国际前列的国度，我们的很多运动员们，开始有了更多的自信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以前的运动员可能只有练体育一条路，而现在的运动员，有了更多条路。

　　他们的生活早就没有这么“苦”和“难”了，走下赛场，他们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，于是，那些千篇一律的“苦难叙事”，变成了对人的聚焦，各种不同经历碰撞成长的奥运选手，让他们有了更多元的故事展现。

　　之前为国奋斗的故事当然还在讲述，他们依然是那个为国争光的奥运健儿，希望看到国歌响起国旗升起，但显然，这样的故事不必太受限于条条框框。他们可以吐槽、他们可以造梗、他们可以有趣、他们也可以有着自己最个性化的表达。

　　如果说里约奥运会傅园慧的洪荒之力，是中国运动员个性化表达之路的开始，那么八年之后，当越来越多的中国运动员可以以一种更松弛的态度，面对媒体，面对大众，以及面对自己时，我们看到了更真实、更肆意的他们。